庄晓明:小议古诗今译

来源:扬州晚报-扬州网 发布日期:2023-08-29 11:27:18

庄晓明

因为自己是写新诗的,所以对于古诗今译,尤其《唐诗三百首》的几个今译本都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些译本的宗旨,无非是“以诗译诗,融诗意、文采、情味、气韵为一体,使古人之作,更邀今人之赏”。然而,其效果如何呢?我且推出某译本中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


(相关资料图)

老朋友告别西边的黄鹤楼/在繁花如烟的三月抵达扬州/远去的孤帆消逝在碧空的尽处/只看见长江滚滚向着天际奔流

应该说,译诗还算忠于原诗,但原诗的深情、悠远之境,可谓丧失殆尽,显得飘浮、清浅,也未能真正进入现代诗的美学范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中国古典诗还有没有这类新译本的必要?因为从主体上说,诗歌这一文学体裁,无论古今,都是在口语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与文言文章的主要传承于书面,走的是两条路子,只是有时被格律扭曲得有些变形而已。而且,诗歌每当被格律及文风侵蚀得腐烂,走向末路时,都是清新的口语出来拯救。《毛诗大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吟之……”极形象地说明了诗歌由口语升华而来的途径,亦是“诗歌多神童”这一现象的最好注释。

实际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等,无不是千载之下仍常新的口语。我相信,我们如果与孟浩然、王维、李白、杜甫围炉夜话,一定还能够从容交心,至多需解释一些流行话语。中国人的日常口语从古至今,并未发生重大断裂,《水浒传》《红楼梦》这些古典小说中的人物话语,便是最好的例证。所以,我一直以为,中国自五四以来发达的新诗,既是西诗催化的结果,更是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格言诗这一脉发展愈来愈自由的内部的必然。或许可以这样说,今人所写的那些数目巨大的旧体格律诗,就是新诗的格律体,无须再作什么新诗诗体探索,它与新诗中的自由体都是中国口语这一母系所生。如元人既作相对自由的散曲,亦有大量的唐宋格律。在这一意义上,古典格律诗与新诗自由体之间捉词逐对的翻译,有类近亲结婚,容易生下怪胎。

然而,我在研读美国大诗人庞德时又得知,庞德曾在1915年出版了一本名为《中国诗抄》的译诗集,其中主要是唐诗,这些译诗不仅在美国翻译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对西方现代诗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这里涉及我的第二个问题:如何用现代自由诗传释古典诗?既然英文都能翻译出精湛的中国古典诗,同脉的现代汉语为什么不能呢?以前,我对唐代诗僧寒山在美国享有李白杜甫般的声誉,一直迷惑不解。后来,读了诗人西川的文章,才大概明了,这主要是因为美国当代著名诗人斯奈德的翻译太好了,有些地方甚至比原诗的语言更闪亮、坚实,有如“石砌的马道”,或者说,是斯奈德的再创作复活了寒山。我的案头有一首斯奈德创作的《松树的树冠》,也是他自己极满意的,由此可见中国古典诗对斯奈德的影响之深:

蓝色的夜/有雾霜 天空中/明月朗照/松树的树冠/弯成霜一般蓝 淡淡中/没入天空 霜 星光/靴子的吱嘎声/兔的足迹 鹿的足迹/我们知道什么

无疑,中国古典诗在现代诗的冷静、客观、超现实的诗境中,完全可以获取新的生命。以往今译的失败,就在于译者目光的狭隘,囿于浪漫主义余绪的伤感,及浅薄的抒情。实际上,中国古典诗的主体,与西方意义上的浪漫主义就无缘。这里,须对中国文化略加梳理分析,因为中国本土一直没有产生严格意义上的宗教,而中国古典诗歌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这方面的需求,人生的苦难、亲友的离散,都可以从诗境寻求解脱。另一方面,中国古典诗歌语言的克制、澄澈、超越,又天然地与现代诗歌的追求有某种吻合之处,所以,若能收缩古典诗歌精华的浓汁,再稀释于新诗自由的节奏与诗思之中,当能别出一番新境,真正做到“使古人之作,邀今人之赏”。以王维的名作《竹里馆》为蓝本,我试做了一首,以期抛砖引玉:

这一轮明月,是您弹奏出来的/它升起后,就只照着这一片竹林//竹林方寸,容膝一张琴/却深不可测,上下是月光的虚寂//一幅小品——有人说/但当他听到那声长啸,不由一阵颤栗//与竹林相邻的,是一座卡拉OK歌厅/人群罐头鱼一般簇拥,逃避空虚

作者简介:

曾在各大刊物发表诗歌、评论、随笔、小说若干。已出版有诗文集11部。作品入选多种选集。诗集《形与影》获第二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现居于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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