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杰

(资料图)

秋天，我在一小块空地撒上菠菜种子，又用喷壶浇了水，便打起了如意算盘。想象碧绿的菠菜贴着地面长得又肥又大，到那时正逢过年，可以配个火锅，肥嘟嘟的“红嘴绿鹦哥”现挖现涮，该多欢喜。

那日起，有空便去地里看看，时不时洒洒水。堪堪一月将过，心里的菠菜已长得葱葱茏茏，眼前的土地仍旧光板一块。生怕眼力不好，又弯腰俯身细细搜寻，哪里有一丝儿菠菜的影子？

直到初冬的一天，才看到几根尖尖细细的绿芽。恰好保洁阿姨路过，忙拉住请教。她一看，随即拍手大笑不止。有什么不对吗？我愣住了。你把种子撒在这硬邦邦的生地咋成？看看，还有许多碎砖瓦砾。我茅塞顿开，看来，要想种植，第一步必须“开荒”。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我的第一次种菜，几成笑话。

隔年春，遵从保洁阿姨指教，在园中规划出一小块土地，找来工具，开始翻土，清理出两车斗碎砖瓦砾。疏松土疙瘩，又买了豆饼拌入。磨破了手皮，累痛了腰，也体会到了“春耕”的艰辛。自此，便饶有兴致种起菜来。

由于地方狭小，需要在有限空间合理布局。栽了辣椒茄子，撒了苋菜种子，四棵黄瓜秧只能栽在靠近绿篱的狭长地带。网购了好看的爬藤架，为黄瓜搭起架子，穿插着栽几棵欧月、绣球，这样做是为了园子美观。果然，小小菜地与花草搭配合理。生活处处有美学，我凭借与生俱来的对美的嗜好，把方寸之地装扮得花是花，菜亦如花，幸福指数陡增。

这一次种菜，竟种出了许多惊喜。土地已经打理好，底肥充足，只需适时浇水即可。发芽了，细密密红紫一片。长高了，又多出几片叶子。辣椒最先开出小白花。茄子也撑开了粉紫的小雨伞。黄瓜舒展嫩绿的触须，奋力往高处攀。

风来了，雨来了。蜜蜂来了，蝴蝶也来了。

白头鸨、乌鸫鸟不时拜访，麻雀干脆在檐下安了窝，珠颈斑鸠曳着婀娜的身姿从从容容自大门进进出出，似在宣告，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忽一日，小辣椒、小茄子、毛茸茸的小黄瓜长出来了。花果一天比一天多，多到没有心思再去数它。我像个等待丰收的老农一样喜不自禁。辣椒茄子一目了然。黄瓜藤蔓茂密，枝枝蔓蔓相互绕缠，瓜儿会躲在那深深浅浅的缠绕里。

中午吃什么呢？拎个篮子到小园。打开QQ音乐或者喜欢的文学诵读，边听边采摘，苋菜茄子和黄瓜，得用剪刀。辣椒好像是被谁预先安在枝丫间的，只需反向轻轻一掰，便完完整整掉下了。采摘的过程美好，有一种温存幸福的满足感。一小篮绿色无公害蔬菜，是一篮子紫幽幽翠生生的温情笑靥。

自种的黄瓜越发脆嫩，让我联想到小时候吃过的水瓜。久已不见的水瓜，似是水网密集的里下河特有的瓜种。喜欢把水瓜洗净，湃在水缸里，吃时随取。家乡的水瓜，吹弹可破，清香出尘，味在似有若无间。如果非要用一句诗词来匹配，那么“淡极始知花更艳”再合适不过。因此，我称它是瓜中仙子。暑假里，我爱水瓜胜过西瓜。

朋友来访，先不必泡茶，随手摘一根黄瓜递上，同时递上的还有一点自鸣得意。可是朋友并不领情，偏要自己亲手摘。说，这个不算，你剥夺了我采摘的快乐。孟夏的清晨，照例在小园转悠，发现一条粗过手臂的黄瓜——漏网之鱼，一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像捡到宝贝似的。隔日，又发现两条超级大的。怕是太老了吧？可是，怎么舍得丢弃？不如一试。

中午，做砂锅炖排骨。黄瓜去瓤留皮，切均匀长条，待排骨九成熟，将瓜条齐齐盖住排骨，稍炖片刻，排骨熟透黄瓜也已酥烂。掀开锅盖，黄瓜愈显青绿，芬芳四溢，且香气融入汤中，消解了排骨的油腻，十分勾人食欲。

搛出一块瓜条，瓜肉入口即化，而瓜皮完好，薄极，似宣纸，似蝉翼，迎光照亮。炎热夏季，与一道菜的偶遇，真是望外之欢。

这是我们的日子，恬静、芬芳。

作者简介：

别名娴子,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省市级报刊发表散文随笔若干。曾获市级文艺奖及《稻河》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