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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伟

思仲轩是真州使院的西轩，真州使院，就是清代康雍年间，每年初夏两淮巡盐御史在仪征开江掣盐的地方，大约在现在仪征南门外的天池一带。轩名为曹寅所起，“思仲”应是双关语，一是说曹寅的二弟曹荃曾于真州使院西轩之南亲手栽植的杜仲（又名思仲）树；二是依字面意思，表达曹寅对二弟曹荃的思念。

公式芽，可食。其木美荫而益下，在使院西轩之南。托物比兴，盖有望于竹村，悲吾弟筠石焉尔。作《思仲轩诗》。”序中“竹村”，当指李煦李竹村，曹、李奉旨轮管两淮盐课十年，每年十月交接，曹寅希望这棵杜仲在李煦进驻使院时继续得到照看，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吾弟筠石”，意即曹寅之弟曹荃，因为曹荃号筠石。《思仲轩诗》云：“东隅丽初霁，庭木敷春滋。碎蘖不任扫，哑轧雅舄儿。问名为药树，辛平入肝脾。皵肤中含绵，布子秋离离。昔人营栋宇，特惜轮囷奇。樗散昧古处，栏楯违心期。今年移丛竹，匹植当涟漪。绪风播檀栾，前后青参差。于中设绳床，永日来支颐。岂异得至友，殷勤慰调饥。为子护嘉荫，长王毋过时。（其一）方书例广公式旧欢，飘流涉沈痛。忆汝持节来，锦衣貌殊众；举眼历十稔，拱木已成栋。余生薾浮云，一逝岂能控；因风寄哀弦，中夜有余恫。（其二）”曹寅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三月所赋的这两首诗，乃是为怀念前一年过世的弟弟曹荃而作，诗中“冥漠”指阴间，“尻马”是用《庄子·大宗师》的“尻轮神马”之典，描述曹荃的魂魄虽已随心所欲、遨游自然，但仍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老兄”和“诸子”。曹寅并透过“移丛竹”一事“托物比兴”，告知在冥漠的曹荃，自己已过继了曹荃的儿子曹颙，并请至戚好友李煦也多加照护。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曹寅的父亲曹玺有曹寅和曹荃两个儿子，长子寅虽为妾生（曹寅生母为明末清初知名诗人顾景星的妹妹），却因获康熙帝器重而成为一家之长，且在康熙的特意栽培下最后长期承当其父生前所担任过的江宁织造一职，据台湾红学家黄一农先生在《曹雪芹的家族印记》一书中考证，“惟因曹寅向来艰于子嗣，故曾先后自嫡出的弟弟曹荃支入继顺、颙、頫、颀四侄（顺、颀后因故归宗)，其中后三人皆在曹荃卒后，依家族或皇帝的决定过继给曹寅”。

曹荃字子猷，号芷园，亦号筠石。据黄一农先生考证，曹荃生于康熙元年壬寅岁，死于康熙四十七年壬子岁，得年四十七岁。曹荃既通文史，亦长于书画和诗词，初授侍卫，曾兼管宫中文书。或因曹荃知画事，又熟悉内务府的运作，康熙二十八年曾被奉派担任南巡图监画。据沈汉宗《圣驾阅历河工兼巡南浙惠爱录》的有关记载，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康熙帝宣布将第三次南巡时，谕命曹寅等江南三织造在途中接驾，其织造印务则分由各人之弟前去代理；曹寅在《思仲轩诗》中，遂有“忆汝持节来，锦衣貌殊众”之句，其中“持节”乃指曹荃十年前奉旨南下暂代织造印务一事；再依朱彝尊《题曹通政寅思仲轩诗卷》中之“公弟居此，植杜仲一本于庭，故以名轩”小注，我们不难推断，曹荃确在真州使院住过，且曾于庭前栽种杜仲。

曹寅兄弟间的关系其实一直不差，例如《楝亭诗钞》中康熙三十四年有“金城涕泪他年事，特写新诗寄芷园”句；康熙四十九年夏，曹寅亦有《渔湾夜归，忆子猷弟句，凄然有作》一诗，曹寅在这首诗开头，借用曹荃的“水动渔舟出”为起句，无意间为曹荃留下了他唯一存世的诗句。康熙五十年的《辛卯三月二十六日闻珍儿殇，书此忍恸，兼示四侄，寄西轩诸友》诗，则以“予仲多遗息，成材在四三，承家望犹子，努力作奇男”句，期许亡弟子猷的子嗣过继以后能继承家业。总之，翻开曹寅的《楝亭集》，为曹荃而作和附带提到曹荃的诗触目皆是，粗略统计约三十六首，其中以上述《思仲轩诗》二首最为闻名。

作者简介：

十年教师，二十年电视媒体人，一辈子热爱扬州文化。